“季先生,外边那辆宾利是你的?” “嗯。” “听说你每月收入有这个数?” “差不多。” “婚前打算签财产协议吗?” “看情况。” “我老家还有些亲戚需要安排工作,你看……” 季誉脸上的不耐已经快要隐藏不住,维持着礼貌道:“李小姐,今天就到这吧,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。” “哎,我们不是在相亲吗?伯母说吃完饭后还要去看电影呢,你怎么先走了。”对面的女人皱眉,不乐意道。 “母亲那边我会解释的,再见。”季誉向服务员打了个手势,礼貌地转身告辞了。 “记得买单啊。”身后的相亲对象不忘叮嘱着。 她的声音有点大,西餐厅里的视线纷纷聚拢过来,直到服务员解释清楚已买单才罢休。 “呼~”走到楼梯间,季誉才松了口气,母亲大人安排的相亲对象真是一个比一个难对付了。这不才刚结束,季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。 “儿子,今天的相亲对象怎么样?这可是我特意帮你挑选出来的大美女,留学海归单身学霸,无论身高长相学历职业都跟你特别相配是不是?”刚接通电话,季母的话就像唱歌一样不间断地往外蹦。 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母亲冲自己不怀好意的眨眼,季誉慢吞吞道:“就那样吧。” “就那样是什么样?”季母明显对儿子的回答不满意。 “就是我们不合适的意思。”季誉捏了捏眉心说道,虽然这个答案可能会让母亲更加暴躁。 从电话声中听得出母亲深深呼出一口气,继而下了最后通牒:“我不管了,三十岁之前你必须带对象回家。”说完就挂断通话。 一楼是开放式的用餐环境,休息日里聚集了许多前来约会的恋人,坐在靠门位置的一对男女很是引人注目。 左边的秃顶中年男人趾高气扬地将一份文件拍在桌上,“这是婚前协议你签一下。” “我、我先看看。”坐在右边的女人惊讶地拿起文件说道。即使穿着稍显破旧的T恤和长裤,也难掩她姣好的容貌和气质,是一见面就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长相。 “按照我的计划,趁着下个月五一结婚,六月怀孕,三年抱俩,女孩你妈带,儿子我们自己养。” “……” “你听好了,结婚后我每个月给你这个数。”秃头男洋洋得意地举起五根手指说道:“五百块!家里的房租水电穿衣吃饭都交给你负责。你把工作先辞了,好好学习做一个家庭主妇。” “不行。”林语坚定地抬起头,“工作不能辞,我还有妈妈和弟弟需要照顾。” “你的意思是,我还要去补贴你一家人。” “不是……” 秃顶男生气道:“话我撂这了,你弟那病就是个无底洞,他要有良心就不该继续拖累你们了。” “弟弟会好的。”林语抿了抿嘴唇轻声道:“只要手术能成功。” “你说什么?”她最后的声音有点小,秃顶男没听清。 “不好意思,我们不用再谈了。”林语将手里的协议放在桌面上,站起身说道:“无论怎么样,我都不会放弃弟弟的。” “什么意思?”秃顶男愤怒地打翻了面前的咖啡杯,拉住林语道:“我劝你再考虑一遍,就凭你身后的两个拖油瓶,除了我还有谁敢娶你。” 林语闻言动作微僵,先从包里数出五十元现金放在桌上。然后飞快地抬起脚狠狠踩住秃顶男的脚,趁他痛呼时抽出自己的手臂。 男人不堪入耳的叫骂声源源不断跟在身后,林语快步走出西餐厅。 推门的时候,她忍不住扭头看了眼门边的男人,他五官俊俏,衣着体面,手腕上戴着一看就很贵的机械表。 但这也改变不了他听人墙角的事实。 直到走进公交停靠站,林语依然脸颊微红。一半是气的,一半是窘境被人偷听的羞恼。 还没等来公交车,林语就先等来了母亲的电话,“小语,今天的相亲怎么样?互相还满意吗?” “妈,我们可能不太合适。”林语斟酌着词语说道。 林母着急道:“怎么了,是因为咱们家的条件吗?都怪我们一直拖累你。” “妈,你别多想。”林语迅速补充道:“是我对他没感觉。对方挺好的,对婚后的方方面面都有自己的计划。”更准确地说,是对女方的剥削压迫非常有计划。 “哦,你要是没感觉那就算了,我去回复你王姨就行。”沉默了会,林母又沮丧地说:“要是没有我们的拖累,你一定能找到更合心意的对象。” “车来了,我先挂了啊。”林语逃避似的放下手机。 公交车并没来,只有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。 林语疲惫地闭起双眼,仰起头感受雨滴点点打湿自己的衣服,就像现实生活中的挫折一次次将自己吞没进更深的黑洞。 回过神来,一辆银色宾利停在她面前,与这破小的公交车站格格不入。 车窗缓缓降下,一张帅气的脸庞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直视过来。 是刚才在咖啡馆听到自己对话的男人。 “上车吧。”他的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礼貌。 林语尴尬地扯了扯被淋湿的衣角,摇头道:“不用麻烦了。” “不麻烦。”依旧是礼貌的邀请。 林语感觉尴尬更甚,眼看久等的26公交车终于到站,便边向季誉道谢,边跑过去准备上车。 大雨天等公交车的人可不止林语一个,上车下车的人相互推搡着,林语一不小心就被推倒在地,公交车在她的痛呼中关上车门,慢悠悠地向下一站驶去。 被拒绝的季誉本打算直接开车回家,却从后视镜看见那个女人被撞倒受伤,又忍不住推开车门,朝她走过去。 “你还好吗?”季誉温声问。 “嘶~我还好。”林语抚着脚踝回答道。 “看样子是扭到了脚踝。”季誉皱了皱眉,将雨伞塞到林语手中,一手护住头部,另一手托住膝盖弯,直接将人横抱起来。 身上的雨水不断滚落下来,沾湿了座椅。林语觉得自己像落汤鸡一样狼狈,和这辆豪车不相配极了。 被抱上车的林语似呆愣住一样,一直低垂着头,不敢看身旁的男人。良久,才轻声道:“谢谢你。” 季誉从后座取出一条毛巾递给林语。 林语再次道谢后,接过宽大的毛巾盖在自己身上,遮挡住湿透的上衣,轻轻擦拭起湿漉漉的长发。 “季誉。四季的季,名誉的誉。”男人一边驾驶着车辆远离公交站,一边做着简单的自我介绍。 “啊?”林语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对方在做自我介绍,忙道:“我叫林语。” “霜雾沉远星,芳林语春鸟。”季誉轻轻笑道:“好名字!是这样吗?” “是吧?”林语挠了挠头,有些不确定道。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有这么美的意境,一直以为是母亲在哪天淋雨时的突发奇想,才给自己取了个相近的名字。 “你家在哪?我送你回去。”季誉问道。 “城南小区。”互换姓名后,林语渐渐少了些局促不安,接受了对方送自己回家的好意。 三十分钟后,银色宾利缓缓驶近城郊的城南小区。 “真的不用我送你进去吗?”季誉往外望了望,除了大门口几盏昏黄的路灯,整个小区里并没有多少光亮。 “你能送我回来我已经很感激了。”林语开口,声音还带着几分惴惴不安,“雨伞我下次还给你。” “可是你的脚受伤了,这里进去还有很长一段路……” 此时,外面响起林母的声音,“是小语在车里吗?” “是我!”林语迅速推开车门答应道,“对不起,我该回去了,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。” 季誉保持着绅士有礼的笑容,同车窗外的林母互相打了个招呼。 林母惊讶地看着女儿披着浴巾从豪车上下来,驾驶座上还有一个斯文帅气的年轻男人,不过很快被女儿的伤势扯回注意。 “怎么了?这是伤到脚了吗?” “别担心,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。”林语握了握母亲的手安抚道。 季誉适时补充道:“没有大碍,我帮她检查了一下,只是稍微扭到了脚踝,并没有伤到骨头。” 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林母这才真正放下心来。“小伙子,你是医生吗?” 季誉平时对待长辈都特别有耐心,回答道:“敝姓季,医院。” “医生好!医生可都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!”林母笑呵呵地继续询问着,“今年多大了?家里几口人?父母都做什么工作啊?……” 眼见雨势越来越大,林母的盘问户口似的问话依然没有休止,林语忍不住扯了扯林母道:“妈,我脚好痛,我们快回去吧。” “脚扭了得多休息啊,我们马上就回家。”林母边安慰着林语,边向季誉提出邀请:“季医生,上家里喝杯热茶再走吧。” 季誉欣赏了眼林语的红的快要爆炸的脸蛋,慢慢说道:“今天太晚了,改日必定登门拜访。” 林母抬头估摸了眼天色,点了点头赞同道:“也是,这么大的雨,开车太危险了,你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安全。” 随后与季誉道别,林母扶着受伤的林语,慢慢举着雨伞朝家的方向走去。 季誉看着车窗外一瘸一拐的林雨,不禁勾出几分带有兴味的笑容。 收回目光时,副驾驶的座位下一道一闪而逝的银光,吸引了季誉的注意。 这是一条女式银手链,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,却被主人保存的非常光亮。季誉转过手链,看见背后的刻字:“给我最爱的女孩——小雨” 林语和林母刚走进家门,就听见身后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。 “咚,咚,咚。” 林母习惯性地双手在胸前合十,口中喃喃念叨着,“阿弥陀佛,菩萨保佑,可千万别是来要债的,这个月的房租还没攒齐了。” 林语望着门的方向,紧紧握了握双拳给自己打气,然后认命般地一瘸一拐走回去开门。 是他? 见到季誉高大挺拔的身影站立在门口,林家母女不由地都松了口气。 “你的手链。”季誉从口袋里取出那条熟悉的银手链,轻轻地放进林语的手心,细小的手链还残留着男人灼热的体温。 “谢谢!”林雨睁大眼,欣喜地说道:“这条手链对我非常重要。” “以后可不要再轻易弄丢了。”季誉飞快地眨了眨眼,“毕竟是很重要的人送的礼物呢。” 林母在身后准备好了茶水,招呼着:“小语,别把季医生晾在门外,快让他进来坐。” 季誉摆了摆手道:“不用麻烦,我这就回去了。” “我送你下去吧。”林语话音刚落,季誉就已经走的没影了,“真是的,连雨伞和浴巾都没拿回去。” 林母轻轻关上房门,转身笑眯眯地看着林语,还不停用手掩着嘴边的笑声。 不知何时,弟弟林文也悄悄打开了卧室门,朝着玄关这边探头探脑。 “你们、你们都怎么了?”林语被母亲和弟弟奇怪的目光包围着,一时有些糊涂。 “啧啧,这就是我未来的姐夫?”林文摸着下巴思索道:“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,就比我差了那么一丁点。” “不是,小屁孩别乱猜。”林语涨红着脸否认道。 林母好奇问,“小语,你不是说今天的相亲失败了吗?” “今天的相亲确实黄了。” “你就别害臊了,我看人家对你其实挺上心的,你要不再考虑看看。” “妈。”林雨支吾着说道。“我今天的相亲对象不是他。” 林母迟疑地问道:“那季医生……” “他就是一路过的好心人。”林语急忙解释着。 “像季医生这样的好心人也不是容易遇见的,乖女儿,你得把握住机会啊。”林母语重心长地说道,“只要人家不嫌弃咱们家的情况……” 林文抓在门框上的手紧了紧,一句话没说,转身回卧室关上了门。 林语低头看了看手中失而复得的银手链,珍重地重新系回手腕上,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。 第二天一大早,房东王姨就来敲门。 “真不好意思。”林母局促地解释着,“小语的公司最近不是遇到麻烦了吗?所以这个月的房租能不能缓一缓……” “林姐啊,咱们都得互相体谅不是?我已经给你们宽限半个月了。”王姨不高兴地说,“而且啊,下个月房租还得往上涨涨。” “啊?不是才涨过价吗?”林母惊讶地掩口问道。 “这不是顺应市场需求嘛。”王姨满不在乎地回答,转而又朝林语说:“小语,我昨天给你介绍的那个公务员听说又黄了。” 林语不安地点点头。 “我说你也二十五的大姑娘了,怎么还敢挑三拣四呢?”王姨不乐意地看着她,敲敲桌面说道:“自己家里什么情况又不是不清楚,抓紧时间找个长期饭票要紧,你说呢?” “是是是,我也一直用王姐的话告诫小语呢。”林母讨好地笑着说:“这不是没遇到靠谱的对象嘛。” “你是说我之前介绍的几个相亲都不靠谱?” “不是不是”林母连忙摆手否认。 “别说你王姨不仗义,我明天就给你找一个高富帅。”王姨刚说完就急着往外走,林母追在后边继续商议着房租延期的事情。 林语已经对相亲习以为常,但对王姨嘴里的高富帅完全不抱期望。 第二天,相亲地点依然是上次那家西餐厅,只不过地点换到了客人更少、隐私性也相对更好的二楼。 林语下意识往门口看去,希望能找到季誉的身影。接着又立马摇摇头,强迫自己回过神来。 男方早已入座,是一个打扮非常潮流的年轻男人,大大的黑色口罩遮掩了面容。在特意压低的黑色鸭舌帽下,只有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望过来,让人一见就不由地产生几分好感。 林语对相亲的基本流程已经非常熟悉,一落座就开始进行自我介绍,最后也没有隐瞒自己有家人需要照顾的事情。 期间,男人一直用眼神打量着林语,从头发丝到脚尖,一话不发,却让人如坐针毡。林语有几次都差点克制不住暴怒,但好在对方的目光坦坦荡荡并不猥琐。 直到林语介绍完自己的基本情况后,男人才慢悠悠的摘下口罩。 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大帅哥,只是性格有点儿傲慢。 “我直说了,虽然你不是我一贯的菜,但我勉强可以给你一个交往机会。” 自恋的话从对方嘴里吐出,却意外地让人生不起脾气。林语暗想,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。 “先生,你还没做自我介绍……” “你居然不认识我?”男人诧异地盯了林语好一会,才意味不明地说道:“我是沈明喆,你往外看看。” 林语顺着男人的目光望去,西餐厅正对着的一座摩天大厦顶部LED巨屏,正积极宣传着黑洞乐队全球巡演的消息。 站在舞台中央最显目的位置,疯狂发散荷尔蒙的男人赫然就是黑洞乐队队长——沈明喆。 他在表演时画了非常浓的舞台妆,不仔细分辨的话,很难判断将之与眼前的男人联系起来。 林语虽然很少有接触流行音乐的机会,对近几年最火的偶像歌手团体也有所耳闻,尤其是那个“不好好唱歌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”的队长沈明喆,更是勾起了许多吃瓜群众的八卦欲望。 “你真有趣。”沈明喆挑眉道:“我有点好奇你是从哪个朝代穿越来的古董小姐了。” 我更好奇大明星为什么还要参加相亲……直觉告诉林语,她并不想引起大明星的兴趣,光是想想被疯狂的女友粉围堵的场面就足够心惊胆战。 林语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人,家里欠着一屁股债,更别可能将遭遇的失业,哪敢肖想获得大明星的宠爱。 颇有自知之明的林语正想办法,如何自然不尴尬地结束这次相亲,她也不知道王姨是怎么说动这尊大神跟自己相亲的。 “林小姐,做我的女朋友可能会辛苦一点。”沈明喆撑着下巴眺望远方,似骄傲又似哀愁地说:“毕竟,我是属于全世界的。” 即使眼前的男人十分优秀,足够满足一切少女心的期待,但林语还是明确拒绝道:“对不起,我无法胜任这份殊荣。” “什么?”沈明喆再次惊讶地瞪大眼,后又笑眯眯道:“我猜你一定是高兴的糊涂了。” “对不……” “她没糊涂。”既陌生又熟悉的男声从左侧传来,“我是她的男朋友。” “一向守身如玉的季老二也有女朋友了?”沈明喆摸摸下巴,兴味盎然地说道,眼光不怀好意地往两人身上瞟,“这更让我惊讶了。” “你、你们认识?”太多的问题,林语一时都不知该问哪个。季誉什么时候是自己的男朋友了?连她本人都不知道! “嗯。”季誉微微点头,牵起林语的手就往外走,“我们先走了。” “我这是被耍了吗?”沈明喆不仅没生气,反而笑眯眯地望着被抢走的相亲对象,“果然有趣。” “慢、慢点。”林语被紧紧牵着手,亦步亦趋地紧赶着季誉的步伐,有些气喘吁吁。 季誉眉头紧皱,有些不开心的样子。 “你很着急结婚吗?” “什么?”好不容易停下脚步,林语忙着调整紊乱的呼吸,一时没听清楚对方的话。 “每次看见你都在跟人相亲。” “抱歉……”奇怪,自己为什么突然要道歉?明明只是一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。 这里是西餐厅角落里的一个小露台,两个成年人站在这里略有些拥挤。入口处有一片绿植隔挡,外边的人很难发现这里的对话。 季誉转过身面对林语,微微低下身,将视线保持在与林语平行的地方,缓缓地问道: “你觉得我怎么样?” “咦!”林语这次听的非常清楚,但非常怀疑自己的语言理解能力,“什么意思?” “我说……”季誉深深望进她的眼睛,选择使用更加直白的说话方式:“我想当你老公。” “不知我有没有这个机会?”季誉重新站直身体说道。 “不……”林语诧异地睁大眼睛,“这太突然了。” “季誉,29岁,毕业于哈佛大学医学研究学院,医院内科主治医生,工资稳定,父母安康,姐弟和睦,有房有车,爱好运动。”季誉略暂停了一会,继续说道:“各种运动。” “停!你别说了。”不知是不是林语的错觉,今天的季誉跟前天遇见的明显不一样,但具体又说不出哪里不同。 “我只是在增加相互之间的了解。”季誉顿了顿又说道:“你不停地参加相亲是为了帮助家里还债吧?” “你、你怎么知道?”林语再一次震惊了。 “唔……”季誉挑眉道:“但凭你目前的情况,很难相亲成功。” 难堪的伤口又一次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,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一样,林语低着头,沉默不语。 季誉高大的身影紧紧压迫过来,林语不得不将身躯紧贴住身后的墙壁,才能在男人刻意制造的夹缝间呼吸。 “我的意思是,”季誉斟酌着词语道:“我买你。” “买?”一瞬间被这个带有屈辱意味的词打击到慌了神,林语不敢置信地直视着眼前的男人。 “唔,”季誉伸出食指在完美的侧颈线轻轻敲打,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动作,“我需要一个合法伴侣。” “这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林语对这个答案接受无能,“凭借你的条件要找结婚对象,应该有很多优秀的女人为你抢破头吧。” 闻言,季誉挑起林语的下巴左右打量着,“可她们都不如你有趣。” “你误会了,我其实是一个很乏味的人。”林语冷着脸回绝道,她已经怀疑眼前这个男人,跟前天送自己回家的好心人,是否不是同一个人。 “那也得试试才知道。”季誉非常有暗示意味地用拇指磨蹭了一下林语红嫩饱满的下嘴唇。 “……”接连不断的刺激令林语的大脑成功当机。 “你不想让母亲摆脱债务的束缚吗?”仿佛魔鬼的声音在不断诱哄着。 “你不想治好你弟弟的病吗?”魔鬼季誉继续往外抛着诱饵。 这句话成功唤起了林语的注意力。 “你有办法?”她急急追问道。弟弟的病一直是这个家庭最深重的心结。 “签了这份协议,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。”季誉不知从哪取出一个文件袋,从里边抽出一份A4大小的协议。 这是林语在三天内看见的第二份婚前协议,之间的区别仅仅是,这一次,家里的困境终于能看见一丝光亮。 “三天内带着签好的协议来找我。”季誉最后轻轻摩挲了一下林语的下唇,然后起身离开了,“不要让我等太久。” 他不相信林语能够拒绝自己提出的条件,这可能是目前救治她弟弟的唯一希望了。 林语接过协议,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。 傍晚,季家。 “你还知道回来?”季母如往常一样,在客厅里给季誉留了灯。 “妈,您怎么又在吃爆米花?”季誉头疼地揉了揉眉头说道:“我都说过多少遍,这些零食对健康不好。” “看电视剧都得配爆米花嘛,你这就是不懂女人心。”季母一抓住机会就把话题拐到另一个方向,“还是得赶紧找个女朋友吧。” “快了。” “唉~我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抱到大孙孙……”季母习惯性地哀叹着,慢半拍才反应过来,“你刚刚说,快了?” 季母激动地从沙发上站起来,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臂反复确认,生怕他下一秒收回自己的话,只给自己留个空想。 “嗯。”季誉无奈地看着母亲说,“您没听错。” 季誉再次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我、快、结、婚、了。” “真的?你可别耍我?”季母仍然感到不敢置信,“要知道你结婚这一天我可等了太久了。” “就算是哄我开心,我也当真了。”季母激动地擦拭着眼角掉下的泪珠。 “是真的,我们下周就领证。”季誉安抚地拍拍母亲的后背。 暂时顾不上追究单身多年的儿子怎么突然有了领证对象,季母瞅着儿子的神色,小心翼翼地问道: “儿子,你真的放下她了?” 似乎征愣了一会,季誉才从记忆深处找到季母说的那个“她”。 再深的情感也难抵抗时光的磋磨,如今突然被提起,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,只依稀记得那年校园里的栀子花开的很好,少男少女们的身影却已经渐渐模糊。 液晶屏上点播的电视剧已经进行到了广告时间,季誉主动拿过遥控器,帮季母快进到下一集片头,接着才郑重地对季母说道: “妈,我真的放下了。”顿了顿继续说:“您别再为我担心了。” “那就好那就好。”季母抹了抹眼角的泪水,“毕竟这么多年过去,你早该放下了。” 生怕季誉再回想起不好的回忆,季母连忙转换话题。 “是前天给你介绍的那个海归女博士吗?”季母边吃爆米花边打探着情报,“我当时就觉得你俩特别匹配,这不才两天就定下来了。” “不是她。” “那是哪家的姑娘?”季母毫不气馁地继续猜测:“难道是你科室里的小护士?” 原来是日久生情,难怪总看不上自己介绍的相亲。 季母的八卦之魂燃燃烧起,“你这孩子,早有喜欢的姑娘也不告诉我。” “您别猜了。”季誉无奈坦白道:“是相亲认识的,但却是另外一个人。” “谁?”儿子除了自己安排的相亲外,居然还参加了其他相亲,季母此时对未来的儿媳可是十分好奇。 两人在同一天同一时间同一家西餐厅相亲,四舍五入也就等于是通过相亲认识的了。 “过两天我就给您把人领回来。”季誉信心十足地勾唇道:“您放心,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。” 等等,这个发展好像有点不太对。 ...... 今天是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天。 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,林语带着签好的结婚协议,仍旧迟疑着不敢上去。 协议有效期三年。 三年时间内,林语享有季誉合法妻子的身份。 季誉需帮助林家偿还所有债务,并资助弟弟林文的心脏移植手术。 无论从哪方面看,对林语来说,都像是天上掉下了一个热乎乎的大馅饼。 更别提,这个馅饼还长得异常合乎心意,完美符合大多数女人心中的白马王子的形象。 可是,这个馅饼为什么会砸中自己呢? 花园里散步的病童们,不约而同注意到那个围绕着花坛转圈的奇怪大姐姐,笑呵呵地望着林语指指点点。 林语尴尬地正想一鼓作气,直接冲上楼去。 “林小姐,这是季医生送给您的奶茶。”一个年轻的娃娃脸白衣小护士走向林语,端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珍珠奶茶递给林语,眼中带着满满的好奇,不停地打量着她。 他知道自己来了? 糟糕,自己像鸵鸟一样躲在小花园里转圈的事情都被他看见了。 林语不好意思地接过奶茶,道谢后脸红红地喝了一大口,甜而不腻的口感瞬间抚平了心里的那点不安。 奇怪,这个口感和大学小卖部里卖的味道简直一模一样。 “请问,季……季医生有说什么吗?” “季医生让我传话给你。”小护士假装清了清喉咙,学着季誉的语气道:“无论你来还是不来,我就在这里,不离不弃。今天等你,明天等你,永远等你,不见不散。” 囧字已经爬满了林语的额头…… 她实在没办法,将温柔矜贵的季誉,跟偶像剧里的玛丽苏台词联系在一起。 “好了,意思我已经传达完毕,字数是我自己胡乱加的。”小护士笑眯眯地冲林语眨眨眼,道:“快上去吧。” 林语跟随小护士一起搭乘电梯到达了七楼内科。 为了使病医院,医院医生实力的雄厚,七楼走廊两边张贴了许多本院内科著名医生的照片,在旁边还附着详细介绍。 在一群白发苍苍或是“聪明绝顶”的医生间,本就高大英俊的季誉被衬托得更加帅气逼人,更别提旁边那一排排金光灿灿的奖牌提供的光环加成。 “季医生,您听听,我的心脏跳动是不是太快了?” 刚走进季誉的诊室,就见一个穿着清凉红色吊带衫的小姑娘在看病,面色透着健康的红润,眼神却直勾勾地往季誉身上黏。 “嗯。”季誉轻轻向抬了抬眼镜,问道:“相关检查做过了吗?病历单给我看看,之前都有服用过哪些药物?” “那些药物都没有用啦。”小姑娘娇嗔着说。 “为什么?” “嘻嘻。”小姑娘痴迷地季誉说道:“我的药只有你哦,季~医~生~” “……”季誉没有说话,林语已经明显感受到周围冷下来的气氛。 而小姑娘还在得寸进尺地往季誉身边挪了挪,“心病还得心药医,季医生,你就是我的药啊~” “此话何解?”季誉不气反笑。林语却觉得他的每个字里都裹着冰渣。 “因为我每次一见到季医生,心脏就砰砰砰跳的好快哦~”小姑娘见到季誉笑了,更是胆大包天,“所以,季医生,你一定就是我的心病。” 即使刚发表完这么胆大的言语,这个看起来还在上学年纪的小姑娘完全没有害羞情绪,依然笑嘻嘻地望着季誉,不停地向对方明送着秋波。 季誉肃冷着脸,足足盯了对方一分钟,从林语的视线看去,那个小姑娘的后背甚至都不易察觉地抖了抖。 “请不要占用医务资源,还有许多真正的病人需要治疗。” 小姑娘仿佛是慢半拍才真正认知到,面前这个不是自己能轻易勾搭的对象。 但她仍然不死心地望着季誉道:“季医生,今晚有幸喝一杯深海炸弹吗?” “哦?”季誉饶有兴味地抬起头,问道:“请问是在哪家酒吧?” 似乎重新被希望之主眷顾般,小姑娘瞬间又燃起了雄心,“今晚八点,XX酒吧,我等你来哦~” “嗯,我记住了。”季誉淡淡地应了,同时伸手拉开抽屉取出自己的手机。 就像是害怕季誉反悔一般,小姑娘刚说完就转身跑远了,出门前还不忘转身送上一枚飞吻,眼光直直盯着季誉的薄唇。 林语:“!”在工作场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病人勾搭,季誉难道真的跟这个小姑娘看对眼了? 林语一时不知该庆幸不用协议结婚了,还是该可惜家里的困境再次失去突破口。 “嘟~” “是的,我要举报。”季誉脸色平淡地拨打了工商局的举报热线,“今晚八点XX酒吧给未成年人提供酒。” “……”不知那个提前离开的小姑娘能否预知最后的结局,林语在心底为对方默哀了一秒。 小护士似乎早已习以为常,领着林语上前道:“季医生,林小姐到了。” “辛苦你了。”季誉摘掉眼镜,揉了揉酸痛的眉心,边解开白大褂,边走进了隔壁的休息室,林语也只好跟上前去。 “户口本带了吗?” “啊?”面对突如其来的问话,林语有些反应不过来。“这、是不是有点太快了。” 季誉举起手腕看了看,“现在去你家拿户口本,我们还能赶上民政局的下班时间。” “等等!”林语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,“你下午不要上班吗?” “我今天休息。” “那你怎么……” “当然是为了逮住某只狡猾的小白兔。”季誉微微勾起下唇笑道。 “你说谁狡猾呢?”林语的脑筋还是有点转不过弯来,“不对,你说谁是兔子?” 季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样,接着又迅速阴沉下脸色,“你是想毁约吗?” 林语弱弱地摇摇头,回想着协议最后加粗的一行字就一阵肉疼:毁约者需付给对方一千万违约金。 不等人答应,季誉已经顾自换好了衣服,将某只已经快踏进陷阱的小白兔带上了那辆熟悉的银色宾利。 “小文,我回来了。” 为了偿还家里的债务,林母早中晚各找了三份钟点工的工作,这个时间点往往只有病重休学的林文在家。 “姐。”“这是上次来家里的季医生。” “是我。”季誉再次表露出自己谦逊有礼的一面,跟自己未来的大舅子打招呼,“初次见面,你好,小文。” “姐,你不会是想回来偷户口本偷偷领证吧?”林文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两人,现在是下午三点,还不到姐姐平常下班的时间。 “你、你胡说什么呢?”林语满脸爆红地反驳着。 “趁着妈不在家的时候,带着相亲对象回来,啧啧……”林文双手抱胸倚墙,一副“我全都知道了”的眼神看着林语。 林语气呼呼地与弟弟互相瞪视了一会,接着又悄悄问道:“那个,你知道妈把户口本藏哪了吗?” “右边床头柜最底下那层,用牛皮信封装着的。” 林语满脸尴尬地不敢再与弟弟对视,连忙去翻找户口本了。 些微空荡的客厅里便只剩下了季誉和林家弟弟。 “那个,”少年鼓起腮帮子瞪着季誉,凶巴巴地威胁道:“如果让我知道你对我姐姐不好,我绝对会让你好看。” 季誉低头看着尚不及他肩膀高的林文,据资料来看应该是17岁的少年,此时看起来却仍像个初中生。 “呵呵。”季誉伸手揉了揉他有些过长的黑发,笑着承诺道:“放心吧,我会对她好的。” 林文感受着头顶残留的温度,心里默默想着:手掌温热的人,心肠应该也不会太坏。 不一会,林语顺利地就找到了户口本,两人在弟弟的目送中前往民政局。 苍白消瘦的少年独自倚靠在大门前,一直到银色宾利离开了最后的视野,他才慢慢地走回那栋破落的小公寓。 不知为何,林语的鼻头微微有些发酸。她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,努力把眼角的泪珠逼了回去。 |